其實我第一次看完《la la land》已經是去年的事了，但看這電影的當下激起很多感觸，除了哭得不能自己，結束後這故事也一直迴盪在我記憶裡，我只知道：它是一部好電影，它絕對是。但是我遲遲無法寫下任何東西，我還沒辦法消化然後反芻出任何想法。直到今天我又看了第二次。我看電影真的很少願意看第二次以上，但《la la land》完全可以。

我想我可以寫下它了。



《la la land》是個光看電影海報你會以為是個老梗的歌舞劇故事。沒錯，它的確是歌舞劇，但它卻也不是歌舞劇。為什麼我這麼說？我認為導演是故意的，但我想先說說這個故事：

這是一個發生在LA（洛杉磯）一對懷抱理想的男女，各自追尋夢想的故事。男主角懷才不遇，在無法發揮他才能的鋼琴酒吧打打零工，時常只能彈彈通俗、但他卻不喜歡的曲子，而內心深深愛著純粹的爵士樂，希望開一間屬於自己的爵士酒館；女主角是個在片場對面咖啡店裡的打工女孩，但她同樣也懷著演員的夢，在電影棚附近打工只為了不錯過電影棚各種試鏡的機會。

於是，電影的開頭，他們在LA的日常——也就是塞車中，初次遇見對方（…不過並不是什麼好印象就是了，男主角嫌女主角不開車而猛按她喇叭，而女主角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一個中指XD），然後所有的市井小民出來歌舞歡唱。大家一起出來唱唱跳跳歌舞，的確很老梗又無聊，可是《la la land》這段歌舞詮釋出了新的意思：




《la la land》- Another Day of Sun (歌詞中文翻譯)


所有在LA的人們，都是懷抱理想而來到這裡的，身無分文的遠從他鄉來到LA，甚至告別了一段青春歲月的戀情，在LA辛苦的生活著，尋求各種機會，即使看起來有點瘋狂，但這些追夢的人都是懷抱勇氣和希望的。這不是我在藍色窗簾（就是過度解讀的意思），《la la land》這首Another Day of Sun的歌詞正是這樣唱的。事實上他也把整個故事走向在開頭唱出來了。


一段塞車起頭後，女主角的室友邀約他出席派對，這段唱出了正在LA生活著的mia，必須把握各種機會，以遇到生命中的伯樂，當然這中間會有許多掙扎—— 有快樂，但也要應付許多你不喜歡的人事，因此這樣的生活也會讓你開始迷茫起來。而且並不如你所料，mia並沒有在派對中遇到任何人、或找到任何機會，而且很淒慘的結束後車子還被拖吊。我認為這段非常可愛、又帶了點現實。


《la la land》- Someone In The Crowd (歌詞中文翻譯)


接著女主角偶然在街上，聽到一段憂鬱又動人的鋼琴聲，這段即興的鋼琴吸引了她走進那家酒吧，瞧見竟然是塞車時猛按她喇叭的傢伙（男主角Sebastian），mia心動的聽完她的演奏，但不巧的是男主角正巧因為這演奏而在聖誕夜丟了工作，氣沖沖地轉身離開，雖然看見了mia卻只是不愉快的擦身而過，現實正是如此，不如電影那麼浪漫，兩人的見面又再度不歡而散（可以這麼說嗎？），留下尷尬傻在原地的mia。

BTW這段鋼琴也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一段。


《la la land》- Mia & Sebastian



幾次偶遇男主角，但老是留下不怎樣的印象，第三次他們終於在一個派對上遇見，mia於是上前跟他說話，派對結束後，兩人藉著機會一起走去開車。你大概會問，浪漫的橋段開始了嗎？話說他們走著走著，在這樣美好的夜晚，他們開始跳起舞，但兩個人的對話卻是唱著「嘿，我們之間根本就不來電！」、「可惜現在卻是我們倆，換成是戀人，大概會愛上眼前的美景吧」、「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型」、「真是浪費了這美好的夜晚」…再一次的衝突，導演的擅長。


《la la land》- A Lovely Night (歌詞中文翻譯)


於是什麼事也沒發生，mia上了自己的車後問男主角要不要載他一程去開車，Sebastian說不用，扯了善意的謊說車子正好在附近，表示自己順路。但當mia離開後，Sebastian才又走回頭開車，事實上會陪她走這段路，正是因為開始對mia有了點好感。於是，到這裡，《la la land》想說的是，你原本以為經過了好幾次，事情都沒有改變，但是其實你做的所有努力或經歷的一切，都會悄悄有了一點變化，只是你並不知道罷了。


隔天，Sebastian來到mia工作的地方找他，兩人閒談，mia才對男主角承認她恨爵士樂。Sebastian非常吃驚，竟然連mia也不喜歡爵士樂，於是他帶mia到爵士酒吧聽真正的爵士樂，並且一邊跟mia解釋爵士樂的內涵：『妳看看那個薩克斯風手，他現在佔了上風，這裡的每個樂手都會創作、編曲、作曲、演奏，現在，那個鼓手有自己的想法…這既是衝突、又是妥協，每個時候、每個晚上都是新的……』mia才終於理解他熱愛的音樂是這樣的精神，並且也愛上爵士樂。


幾次約會後兩人在一起了。

mia比較腳踏實地，在乎人們喜歡什麼或想看什麼，希望自己去演別人的電影就好，不敢作夢，但她從Sebastian身上學到該自己去創造歷史、創作屬於自己的東西，不管別人喜不喜歡，於是她開始著手寫自己的獨角戲劇本，自掏腰包去租舞台；Sebastian的個性比較敢於做夢，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所以時常因為不踏實而窮困潦倒，窮到連帳單都付不起，他從mia身上學到該稍稍屈就於現實，做點別人喜歡的事情，存點錢才能應付自己的生活。在一段感情中他們都從彼此身上領域到了自己缺乏的東西，做了妥協與嘗試。








於是，Sebastian為了收入，開始加入樂團彈琴賺錢，樂團的音樂不是他所喜歡的，但是他也開始理解這是一種妥協，他樂團夥伴跟他說的一番話點醒他：

「你說你想拯救爵士樂，但如果沒人聽，你怎麼救它？你在酒吧對著九十歲的人表演，孩子跟年輕人哪裡去了？你執迷Kenny Clarke和Thelonious Monk，但是這些人是革新者，如果你執著傳統，怎麼變成革新者？你一直固守傳統，但爵士彈得可是未來啊！」

我覺得這番話說得很好，導演刻意把這樣的思考脈絡加入電影裡，讓人思考爵士樂、歌舞…等等傳統的東西式微的問題所在。Sebastian聽了陷入深思，認同，但也依舊弄不明白這道理，與mia兩個人都對未來充滿的迷茫，唱出了我最喜歡、同時也是電影主題曲的這段：







接著，Sebastian的樂團開始大紅大紫，錄完專輯之後到處巡迴，mia也正如火如荼的準備著兩周後的獨角戲。mia在一次聽了Sebastian的樂團表演後，發現他們的音樂或許不是Sebastian喜歡的爵士樂，於是在一次晚餐時她問了Sebastian什麼時候樂團會告一個段落？Sebastian不解的問她：

『什麼是告一個段落？這很可能要好幾年，而且做專輯就是為了巡迴演出，巡迴演出之後又能繼續做專輯…不然，你覺得我要怎樣？』Sebastian說。
「但是，你喜歡你們的音樂嗎？」mia更是不解的問他。
『…那很重要嗎？』
「很重要啊，如果你要放棄你的夢想，除非你喜歡你彈的音樂，因為你要巡迴很多年。」
『…那你喜歡我彈的音樂嗎？』
「喜歡啊。但是我只是覺得你不喜歡。…所以不知道你現在是否快樂…」mia說。
『我以為你想要我做這個，現在聽起來又不想讓我做了？妳到底要我怎樣？』

這一段的吵架對白非常的寫實，也是我極愛，看了很感觸的一段，我不全部打完，忘了可以再看第二次。總之，Sebastian以為妥協就是改變自己的夢想，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去討好別人。但她誤會了mia的意思，其實mia希望他存錢跟妥協是希望他應付一點現實，也好等存夠了錢有了名氣後去實現最開始的夢想。Sebastian在爭吵時因為誤會和不理解而去數落mia，說『也許你比較喜歡落魄時候的我，這讓妳比較自我感覺良好一點吧』這番話傷了mia的心，同時也因為樂團拍照而錯過mia的獨角戲，mia因為自己的獨角戲只有一些人來、劇本又被嘲笑、還被Sebastian放鴿子，種種挫折，傷透心的mia於是決定放棄一切結束兩個人的感情，回到家鄉。


兩個人真正的分手了。
一天，Sebastian接到一通找mia電話，原來是有個導演去看了mia的獨角戲，她非常喜歡，於是找mia去試鏡，Sebastian把握機會連夜開車趕去通知mia這個好消息，但她斷然地拒絕，這讓Sebastian非常驚訝為什麼她不把握機會，於是生氣的逼問她，mia才說出她已經試過千萬次，沒有一次有結果。她甚至開始贊成Sebastian說的『換個夢想，你就可以長大了。』但Sebastian不放棄，說明天一早會來載她，叫她一定要去試鏡。這也是我非常喜歡的一段。

隔天，mia真的跟Sebastian去試鏡了，導演還讓她即興發揮說一個故事，他們打算要為女主角塑造一個角色，並且會去巴黎長達七個月的拍攝。於是最後她唱出了這段故事：


《la la land》- The Fools Who Dream (歌詞中文翻譯)


這首歌正是《la la land》想獻給這些追夢傻瓜們的歌。
歌詞這段我特別喜歡：


Here's to the ones who dream
這首歌獻給懷抱夢想的人

Foolish as they may seem
也許他們看來有些愚蠢

Here's to the hearts that ache
這首歌獻給那些疼痛的心

Here's to the mess we make
這首歌獻給我們闖下的禍


She told me
她告訴過我

"A bit of madness is key
我們都需要瘋狂一下

To give us new colors to see
如此我們才能看到更多彩的世界

Who knows where it will lead us?
誰知道我們會被它帶往何處

And that's why they need us"
這就是為什麼世界需要我們這種人




結束後，尚未知曉結果的兩人坐在長椅上，mia問著Sebastian說「我們在哪裡？」，這句話當然不是在問這是什麼地方，而是確認兩個人是什麼關係，Sebastian說，不知道，而且如果她的面試成功，就要去巴黎，所以，他們沒辦法怎麼樣。


『你會付出所有一切。』Sebastian說。
「我會永遠愛你。」mia對著Sebastian說。
『我也會永遠愛你。』Sebastian也同樣這麼說。


他們說的會永遠愛對方，是因為彼此帶來的改變而讓夢想得以實現，但當你終於領悟了追求夢想要做出的精神和努力，你也犧牲和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最後我認為導演用電影手法明確的點出了他付出這些代價、犧牲後領悟到的創作精神，也就是：在傳統中創新、在衝突中妥協。就像以前學設計，我聽過厲害的設計人說：『不好的設計用抄的，好的設計用偷的。』該怎麼說呢？抄襲很容易發現，而且沒創意，但偷的是加入自己的東西，你完全不會發現。你大概壓根沒想到，其實《la la land》大大的偷了非常多老電影的經典畫面，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這篇文章，他同時也把傳統的歌舞和爵士樂的表現方式做了許多新的詮釋。（你從整部電影音樂中可以發現。）


但別太斤斤計較或深入研究他用了多少畫面，這絕對不是導演的重點，導演只是完美的表現了這樣的意思：『你看，我偷放進了一堆老東西，但是加入了屬於我自己的想法，變成一個全新的東西。你不但更喜歡而且沒有發覺。』
於是，五年過後。mia已經是LA首屈一指的演員，而且結婚生子，但最後陪著她度過終身的卻不是Sebastian。某天，mia與老公吃完晚餐，巧合的在路邊聽到很棒的音樂，於是他們索性走進那間酒吧，mia才發現酒吧的LOGO竟然是他當年畫給Sebastian的那個，兩人坐下，突然看見了Sebastian。mia過往的回憶湧了上來。原來過了這麼多年，他們兩個人都各自實現了夢想，但是兩個人卻也永遠錯過彼此，在最後mia一閃而過所有的過往與現在，想像如果一切事情都圓滿：她第一次走進酒吧的時候他們就浪漫的親吻而不是撞身而過、她當初的獨角戲高朋滿座、Sebastian沒有錯過她的獨角戲並且在台下為她喝采、Sebastian沒有參加那個樂團、他們最後與對方度過餘生、結婚生子、甚至像他現在與丈夫一樣坐在台下是什麼樣的情景…‥如果如果，人生都可以事事圓滿該有多好？《la la land》最後想告訴你的是，這正是追尋夢想所帶來的犧牲和留下的遺憾。每件事終究不能圓滿。

最後，mia與丈夫離開Sebastian的酒吧，離去前，mia轉頭看了Sebastian，給了Sebastian一個微笑，Sebastian也對她微笑。故事的結局就是如此，他們只能對彼此微微一笑，在心中感謝對方曾經帶來的回憶和改變。

《la la land》就是這樣又快樂又悲傷的夢想故事。